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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造物,柳琴传魂 ————李厚杉先生其人其艺 朱浒

发布:2020-10-06  阅读:662

朱浒

江苏徐州人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后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博士

中国汉画学会会员

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会员

中国钱币学会会员

中国收藏家协会钱币收藏委员会委员

主持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青年项目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和江苏省教育厅项目三项

 

得缘师弟东霖兄,初识李厚杉先生的艺术。

我不研究绘画史已经颇有些年头,每日跟些齐家玉斧、秦砖汉瓦、佛像残石、青花瓷片打交道,但是对艺术却总有些割舍不下的情怀。每每在灯下看着种种古物,无时不在忖思其使用者和创造者,拥有怎样的故事,走过怎样的人生。

艺术不仅仅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对中国人而言,更承载了一个人的道德标尺,乃至人格魅力。古语云,字如其人,画如其人。当我徐徐翻过李厚杉先生的丹青作品,研读了他的年表和人生履历,我不无凝重地感知到,这是一位高尚的人,一位有艺术理想和境界的人,一位质朴而饱含逸气的艺术家。

李厚杉先生生于山东苍山。苍山,古称兰陵,汉时归属徐州刺史部琅邪郡,同我的故乡徐州(汉时称彭城)有着共同的文化根源,其民风、风俗、乡音,略无二致。据说苍山刚刚更名为“兰陵”,甚好。我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静静躺在博物馆中的狮子山楚王陵出土的“兰陵丞印”铜印,北齐武士演奏的《兰陵王入阵曲》,还有兰陵笑笑生挥笔促就的天下第一奇书《金瓶梅》,无不倾诉着这里久远而卓越的文化烙印。作为这个古老文明的现代继承者,李厚杉先生的艺术,正是在鲁南、苏北这样一个北雄南秀的两汉文化形成的轴心区域中萌生的。

李厚杉先生的艺术,其核心在于“戏”与“画”的结合。

《周礼·保氏》中所规定的君子“六艺”中,有“乐”而独无丹青。当魏晋南北朝中国文化自觉期到来之际,神秘力量遁走,丹青逐渐走入士大夫的视线之中,并一发不可收拾,在宋元时期成为文人的专宠,成为古人艺术精神的核心。古人有善知音者,如伯牙、子期、师旷;亦有善绘画者,如毛延寿、顾虎头、吴道子,但真正能将二者结合起来的艺术家却很少。

柳琴戏是流行在苏、鲁、豫、皖四省交界的特色戏种,俗称“拉魂腔”,兴起于清乾隆年间。我在儿时时常在故黄河边说唱艺人那里听到这种高亢而富有变化的戏曲,唱到酣畅淋漓之时,确是“拉魂”,远近数里的人都来凑热闹。据说这种戏分为五路,徐州为中路中心,而临沂为北路中心。李厚杉的祖父李玉琢和父亲李忠志都是山东著名的柳琴戏表演艺术家,可谓一门三杰,为柳琴北路的传承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在李厚杉先生的年表中,我读出了作为柳琴传人的他为之付出的努力:13岁即登台演出古装柳琴戏《父子结拜》,此后多年不辍,至22岁人生精彩刚刚开始之时即代表临沂地委行政公署参加省级文艺会演并获团体一等奖。文革时,柳琴逐渐成为革命样板戏,临沂地区《红灯记》、《沙家浜》等一系列经典作品中都有李厚杉先生的身影,他还参与演出多部现代戏,如《沂蒙春蕾》、《红嫂》、《向阳商店》、《铁流滚滚》、《江姐》、《刘胡兰》等,并任主要角色。作为一个全国影响并不大的地方剧种,柳琴戏艺术成为青年的李厚杉人生中第一个不懈耕耘之目标,实现了他作为北路柳琴戏第三代传人的夙愿和使命。

戏曲和音乐都是强烈地表达人们情感的表演艺术,而绘画作为造型艺术,长期以来被文人士大夫阶层垄断,在毛泽东时代化为“工农兵”阶层服务的对象。李厚杉先生以柳琴戏传人之身份坚持绘画创作多年,广益多师,历经数十年春秋,终于成为山东地区重要的写意水墨画家。

先生在少年时即表现出浓郁的书画兴趣和天赋,15岁拜山东著名画家王小古为师,在柳琴戏演出间隙向王小古先生学习绘画。1974年,作品《墨梅》获得山东临沂与江西赣州地区联展一等奖,恩师王小古赠画《三公图》并题款曰:“厚山学弟习画有钻研性,吾不及也”。恢复高考之后,先生进入山东艺术学院美术教育系,进修三年,先后拜中国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崔祝生、西泠印社常务副社长郭仲选为师,进而经汪道涵先生推荐拜师于国画大师刘海粟,专心研习国画,绘画意境得以提高。

中国古代大画家,无不尽其所能,广义多师。郑板桥曾刻一印,印文为“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齐白石有诗云:“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李厚杉先生的谦和的性格,除了使得他能结缘数位名师外,还表现在他的作品中。

细观李厚杉先生的百余幅作品,我的感触很深。我平日总喜欢钻到西部大山荒漠之中寻找古老艺术的真实的存在感,卷轴画接触并不多,但一个时代的艺术标准总是不变的,无论是在斑驳汉砖、北朝墓室壁画还是在宋磁州窑婴戏图中,艺术在每个时代总是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标准。中国写意绘画自“青藤白阳”、八大石涛、俊卿白石后,已臻造极。尤其走平民化路线的白石老人影响深远,一时从者如云,以致“家家齐璜,人人白石”。李厚杉先生的写意水墨作品,对花鸟、虫鱼、蔬果、山水均有涉猎,且精于荷花水禽、芍药牡丹。其草虫灵动,有白石之随意却不似之;荷花更似潘天寿,构图于平淡处见奇;桃花鳜鱼隐约可见渔人张立辰之绰影而富有变化;设色穠丽而不腻,六法皆备,恰到好处。博采众家之长,加之名家的指点,使其迅速登堂入室,中年变法,画艺大增。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李厚杉先生没有像同为戏曲出身的梅兰芳、新凤霞一样,将绘事仅仅作为爱好和消遣,使自己“戏名”远超“画名”,而是将自己后半生的心血全部倾注到写意水墨创作中来,成为职业画家,实现了人生的华丽转型。从这一点上说,李厚杉先生的艺术之路无疑是独特而卓越的。专事绘画后,他先后担任山东省临沂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国际文人画家总会执行理事、山东画院高级画师、国家一级美术师、山东省文艺家企业家联谊会秘书长、山东齐鲁书画院名誉院长,其作品被中央党校、人民大会堂收藏。他实践了作为一名柳琴戏传人的责任心与进取心,近而与绘画结缘一生,经过多年努力,成为新时代重要的写意水墨画家,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实现和超越,从这一点出发,李厚杉先生堪称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楷模。

千年万岁,树花颂声,丹青造物,柳琴传魂。今年是李厚杉先生仙逝十周年,谨以此文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