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羲之故里人 一生乐画相伴事 ——读李厚杉的没骨、写意花鸟画 谢蕊
发布:2019-06-28 阅读:682
(谢蕊 武汉美术馆 学术典藏部)
花鸟画之于人的移情遐想、审美愉悦,正如《宣和画谱》中对花鸟画作用的论述“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故花之于牡丹、芍药、禽之于鸾、凤、孔、翠,必使之富贵。而松、竹、梅、菊,鸥、鹭、雁、骛,必见之幽闲。”李厚杉,号松年,1941年生于山东省苍山县,一生创作了大量的花鸟画,如葫芦、红梅、凌霄、丝瓜、秋菊、牡丹、芙蓉、孔雀、仙鹤不胜枚举。在这些作品中,“富贵”与“幽闲”皆可入画,李厚杉用自己独特的笔墨语言加以圆融,画中花鸟以舒朗、豁然之态反映新时期映照下的理想诉求。
一、“羲之故里人厚杉”以书入画
“凡画入门,必须名家指点,令理路大通,然后不妨各成一家,甚而有青出于蓝,未可知者。”(明•唐志契《绘事微言》)李厚杉先生在研习书画的道路上,先后拜师王小古、崔祝生、郭仲选、刘海粟门下,在一次次积极的助推下,汲取众家所长,领会各前辈之华彩,翻陈出新。以上师长是李厚杉现实中的学习对象,而其心中亦有一位可资遥想的尊师:4世纪的“书圣”王羲之。沉潜在李厚杉营构的花鸟意境中,常逢其以“羲之故里人厚杉”作题识,如《空山无人水流花香》、《鹤寿》、《墨笔无多佳果硕》等作品中。与“书圣”同乡的这一牵绊延绵李厚杉画艺数十载,厚杉先生承接古意,得王羲之圆润浑厚笔法风格。笔势如宏、笔墨明润朗洁。对传统风格流派优雅的视觉借鉴,成全了其以书入画的艺术探索。王氏完美构架的方正字形,严谨运行的笔画和均衡结体,代表了唐代小楷书法的典范。李厚杉得其雅正和完善的审美趣味,每一笔、一勾、一点都显得清晰而完满,运笔干净利索,画面营构得均衡和谐。凭借对于花鸟情态的优雅而精心的调度,树立了一种均衡而安详的心境。李厚杉用“写”道出花鸟意趣,书与画互为渗透表里。用简洁概括的手法、毛笔书写的意趣,创造一种圆融、雅正的悠远意境,人与自然的契合无间也在这自然天趣之景中徐徐浮现。正如汤垕在《画鉴》中提及“画梅谓之写梅,画竹谓之写竹,画兰谓之写兰,何哉?盖花卉之至清,画者当以意写之,不在形似耳”。
二、墨中用色 以色当墨
李厚杉作花鸟画擅没骨画法与写意,前者精髓在于将运笔与设色有机地揉合在一起,既非工笔花鸟的墨线勾勒、赋彩渲染,也非写意的挥洒恣意、重墨轻色。李厚杉的没骨花鸟画通过色中用墨,墨中用色,所绘花卉鲜活、灵动。如《秋艳》中,叶片均采用没骨法,叶脉向背清晰,下笔大胆,细心收拾时再以细笔勾叶脉,粉黄花蕊直立其间。《老少年》更是喜人,所绘一大一小翩翩蝴蝶与花争艳,水与色的混为一体为叶片的色彩增加了层次与变化,透亮淋漓。而在《中通外直君子之风》中,此画描绘了含羞但绝无拘束感的夏荷的凌空而出,精湛地展示了李厚杉娴熟的写意趣味,淡粉色的花瓣楚楚动人,笃定洒脱的用笔令对象飘逸而自由,在水、色、墨的表现和晕化衔接中营造出酣畅淋漓的雨荷之景。
在中国画发展进程中,花鸟画在不同时期存在风格样式的消长,即北宋黄荃父子一路的花鸟画的盛行和徐熙野逸样式的衰微,而到宋末元初此一境况得以逆转。这一消长现象反映了艺术创作中客体对象的转化,实质是画家人生价值和美学观念的转换。而作为新时期的画家,李厚杉以新的文化精神承接古今、贯穿艺术实践,表达新时期诉求的花鸟图像。面对样式分化的选择,李厚杉将介于富贵与野逸两者之间确定为自己另辟蹊径加以广阔创作的地带,画风兼具时代环境下审美趋向,并确立出自己微妙的差异个性,使这门花鸟画成为外放社会性与内省哲思性的艺术。《寻常百姓家》、《田家乐》、《秋水不染尘芙蓉两腮开》等作品中,精谨造型的花鸟逗趣,敷以精神松弛时写出几笔逸兴的“印象”光色,画家以色当墨,其对色的运用并不影响其写意性的呈现与品位,仍以笔法作为色彩运用的写意基础,满幅趣味游刃于雅正与世俗之间。这不妨看做是新的时代环境和文化性格共同作用的结果。
三、穷本极乐 雅俗圆融
沂蒙大地人杰地灵,李厚杉是山东省苍山县人。祖父李玉琢是山东柳琴戏表演艺术家,父亲李忠志是著名柳琴戏表演艺术家,为柳琴戏(东柳)创始人之一,在这样的戏曲世家,李松年也将柳琴戏作为自己一生事业,12岁便在山东省临沂市柳琴剧团参加工作,是建团创始人之一,更是柳琴戏申遗功臣。其戏剧演员的身份,令其更易处理雅俗的转换与艺术表现,舞台上要求以言其志之语言、动其容之舞蹈、咏其声之唱腔来感染观众;舞台下,厚杉先生以其对生命的律动、心性与自然的融合,成就雅俗圆融。自元至明,自明至清,绘画大致有三股不同的趋向:以平淡为宗者,虽曾一度兴盛,但其缺少朝气,后成守旧,而渐衰落;真我面目者,激情放逸,不断出新,步向繁荣;倾向民间者,雅俗共赏,生生不息。正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即是对新时期花鸟画的雅俗共赏性的恰当比拟罢。在新的时代气息下,花鸟意境不仅是反映文人对返归自然的向往和对畅神怡性作用的追求,而是一种新兴的心理现实需要新的表现方式。而这种雅俗共赏、诙谐烂漫的风格形成,也与李厚杉先生一生相伴的另一件艺术息息相关。
戏曲声腔、传统音律之于李厚杉个人修为的意义甚为重要。荀子言“穷本极乐,乐之情也”,所谓“本”,指的是人的生命根源之地,即是性、情;“穷本”,即是通过“乐”穷究到这种生命根源之地。“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不乐,乐则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荀子•乐论》)李厚杉在柳琴戏的演绎钻研中领悟并顺应着这种声音动静,以艺术性的乐律自然而然地澄汰生命本真外的杂质,即是《荀子》所说的“乐行而志清”,最终得到感情满足、融和的状态,经“乐”的发扬,使潜伏于生命深处的“情”得以发扬出来,生命得到充实,此道亦转化到李厚杉花鸟画作中。
能得戏曲与绘画两者共同承载的人生是有幸的,厚杉先生不负艺术重托,将二者都发挥到极致,作为一名戏曲的传承推广者,李厚杉不遗余力的致力于戏曲的表演和发扬;作为一名花鸟画家,李厚杉先生用笔下没骨、写意花鸟回应古人,承接古意而直抒胸臆,运用酣畅洒脱的笔墨、均衡圆融的体势来营构出生命盎然的图景。通过图式、笔法、设色的营造关系,达到统一和谐的整体,借花鸟性灵精神抒发人性精神,感怀自然给予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满幅画作洋溢着生之喜悦。然斯人已逝,其艺术精神必当永存!